“武延基还说……”!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那小内侍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懵了。
张昌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怒不可遏地道:“闭嘴!不要说了!”
小内侍捂着脸讪讪回答:“是!是是!”
张昌宗脸上火辣辣的,他还年轻,虽然他做出了以青春少年侍奉七旬老妪的事来,也知道天下人都在暗中耻笑他,还是无法接受亲耳听到别人嘲弄羞辱的事实。他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的掴了一巴掌,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重润、武延基、永泰公主・・・・・・”
张昌宗那张极俊俏的脸孔扭曲着,眼中射出无比怨毒的光,恨不得把这三个人粉身碎骨。他抬头看看那不知所措的小内侍,厉喝道:“滚!”
那小内侍本来想着告密讨好主子,却没想到张昌宗竟向他大发雷霆,当下屁也不敢再放一个,忙不迭地溜掉了。张昌宗一拂袖子,便向丽春台上走去。
“六郎回来啦,朕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来给朕按按头。”
武则天一见张昌宗,便放下奏章,笑吟吟地仰在软榻上,微微阖起双目。结果,她并没有等到温柔地按在头上的十指,却等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武则天张开眼睛,见张昌宗跪伏于地,以额触地,肩头耸动,不由讶然道:“六郎这是怎么了?”
武则天说着,赶紧起身下榻,走过去扶他,这一扶,就见张昌宗泪流满面,武则天好不心疼,慌忙道:“六郎何故啼哭?快快起来,有什么委屈跟朕说,自有朕给你做主。”
张昌宗哽咽不起・垂泪道:“昌宗不能再侍奉圣人了,请圣人开恩,释昌宗出宫。
武则天更慌了,抱住他道:“朕的小心肝儿・刚才还好端端的,这究竟是怎么了?”说着,武则天向殿上扫了一眼,以为是哪个宫娥内侍得罪了张昌宗,那目光十分凶狠,骇得殿上宫娥太监纷纷跪倒。
张昌宗流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蒙圣人宠爱,本是昌宗莫大的福分・奈何如今有人说三道四,昌宗可以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却不能让圣人的清誉受了损害,也不忍让逝去的祖父大人为臣蒙羞啊。”
武则天隐隐猜到了什么,厉声问道:“六郎只管讲,是谁欺辱于你,且谤君犯上,无法无天,讲!朕给你做主!”
张昌宗把武延基和李重润还有永泰公主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对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闻言大怒,面颊上泛起阵阵青光。近年来她年事已高,心性有些仁和・已经很少再动杀机,如今这消失已久的残忍又浮了出来。
“来人!”
如今已升为内侍总管的小海连忙趋步上前,躬身听命。
武则天咬牙切齿地道:“你去・把李重润和武延基拿下,就在宫中杖毙!”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孙子,一个是她的侄孙子,小海知道这两个人要倒霉了,却没想到旨意竟是把他二人活活杖杀,不由大惊失色・可皇帝正在怒头上,他哪敢多置一词・连忙答应一声。
武则天又道:“把永泰送去太子宫,告诉皇太子,他若是连一个女儿都教养不好,如何做的一国储君?如今朕把他的女儿送去,叫他好好的管教管教,若是不能令朕满意,朕就亲自替他教女儿!”
小海唯唯地应了,转身向外走去。
李重润自幼住在房州,虽然知道这个祖母厉害,但是因为从小看不到她,有关祖母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父母所言和看押他们的官兵,所以反不如相王那几个从小被拘押在太子宫中的儿子清楚这位祖母的为人,他低估了张昌宗在一个本就不重视亲情的老女人心中的位置。
当他被如狼似虎的宫中武士拿下时,他还以为自己毕竟是郡王、是皇孙,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顶多押去责骂几句,祖母怎也不会因为一番鄙夷张昌宗的言辞便施重罚,直到听小海说出“杖毙”二字才大惊失色。
或许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这个皇孙一文不值,也许他五伯李弘、六伯李贤死于他的皇祖母之手是谣言,但六伯的两个儿子却是被他的祖母下令活活鞭笞而死的,为什么他此时才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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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身怀六甲的永泰公主艰难地跪在地上,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就因为非议了她的面首几句?永泰公主被押至东宫时,还不知道对她的丈夫和长兄的处置结果。
宫殿里,李显和韦妃并肩而立,面前站着一个从丽春台赶来的太监,用毫无抑扬的平静语调重述着武则天的话:“皇帝说,皇太子若连女儿都教不好,如何做一国储君?如今把永泰公主送来,请皇太子殿下好生管教,如果不能令陛下满意,皇帝就亲自出面教女儿。”!
太监说罢,把拂尘一扬,转身就走。
“公公且慢!”
韦妃突然醒过神来,急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道:“请问公公,圣人对重润和延基是如何处置的?”
那太监瞟了她一眼,淡淡答道:“已然杖毙!”
韦妃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那个太监出殿而去,面如死灰。李重润是她的亲生儿子,永泰公主李仙惠是她的亲生女儿,如
李显愣愣地站了半晌,突然失声道:“重润啊!我的儿!”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韦妃一把抓住欲奔出大殿的李显,颤抖着声音问道:“郎君去哪里?”
李显啜泣道:“我・・・・・・我去向母皇求情,求情・・・・・・”
韦妃道:“你没听到,重润……已经被杖毙吗?”说到这里,韦妃也是泪流满面。
李显脸色惨淡地道:“听到了,可仙惠还活着,母皇叫我管教,我如何管教,我要去向母皇求情……”
韦妃咬着牙・泪眼模道:“你还不明白么?武延基和重润都被杖毙了,母皇什么心意你还不明白?”
李显身子一震,骇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韦妃・吼道:“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正怀着身孕,她才十七岁啊,她…・・・”
韦妃突然像疯了似的哭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当然,虎毒还不食子,你道我就愿意送了女儿性命?可虎毒不食子,人心毒于虎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所醒悟,赶紧捂住了嘴巴,这宫里的宫娥、太监都是皇帝派来的・谁知道其中有多少耳目。
韦妃压低了声音,流着泪对李显道:“郎君,你以为若是可能,我不想救下自己的女儿?没用的,母皇心硬如铁,她已有所决断的事,岂容他人更改?你去,救不下女儿,只能连你也葬送了!”
韦妃嘶声道:“郎君・妾身没有那么狠的心,那是妾身的亲生骨肉啊!可妾也没有办法呀!”韦妃说着,软倒在地・抱着李显的大腿哀哀痛哭起来,李显怔立半晌,也像一堆软泥似的瘫在地上。
永泰公主不但受到惩治・而且还逼着她的父母亲自下令,这是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庭院里,永泰公主被按倒在地,太监抡起大杖开始行刑了,直到一杖重重地打在臀上,永泰公主才醒悟过来,这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永泰公主嘶声大呼起来:“阿爹、阿娘,女儿错了!女儿该死!可女儿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啊・求阿爹阿娘替女儿向祖母求个情,只要能让女儿把孩子生下来,只求让女儿先把孩子生下来,阿爹、阿娘・・・…”
“啪!啪!啪!”太监们抡起大杖,一杖一杖地打在永泰公主的身上,打得她皮开肉绽,更让她惊恐的是,腹中一阵阵绞痛,李仙惠又痛又怕,竟然急晕过去。
大殿上,李显夫妇瘫软在地,韦妃紧紧咬着牙关,手指已经掐进了李显的手臂里,嘴角慢慢沁出一丝鲜血。李显紧紧抱着头,痛苦不堪,浑身发抖,可是殿外施刑的声音和女儿的惨呼依旧如魔音穿脑般传进他的耳朵。
当同情永泰公主的宫娥把她已然晕厥的消息送进来后,李显像疯了似的跳起来,嘶吼道:“我要去见母皇,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吧!我要去见母皇!”李显疯狂地推开流泪阻拦的韦妃,向丽春台拼命跑去。
当武延基和李重润变成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后,武则天胸中的戾气稍稍轻了些,李显连滚带爬,号啕大哭地冲进丽春殿,然后一步一磕头,爬到武则天面前,额前滴血,把头在金砖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哀嚎着为他的女儿乞命。
怒意稍去的武则天在堪堪赶到的张易之为之说情的情况下,这才开恩赦免李仙惠的死罪。李显大喜若狂,从丽春台到东宫,一路上的宫娥太监、侍卫武士眼看着这位大周太子披头散发、额头鲜血淋漓,像个疯子似的跑过来又跑过去。
武延基血淋淋的尸体被送回了魏王府,一直病疴沉重、缠绵病榻的武承嗣惊闻噩耗,慌忙叫人搀了他出来,一眼瞧见儿子的尸体,心口顿时一痛,大叫一声,一口鲜血便“噗”地喷了出去。
李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东宫,李仙惠昏厥在地上,身下一汪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李显大惊失色,他踉跄着扑去,一把抱住昏迷的女儿,凄惨地哭叫起来:“快来人呐,救命啊,我儿小产啦!来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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