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突然出现在石门边的老刀子,我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心里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直直的望着缩在墙角已经断气的小胡,一动不动,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形容不出的表情。我也呆住了,从小胡用蛇篆刀偷袭我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出来,他姓胡,又有蛇篆刀,必然和老刀子有很近的关系。又过了很久,老刀子慢慢伸手抹了把脸,把目光投降了我。
"是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我对老刀子的感觉一直都不错,彼此之间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谈的朋友,但老刀子每每出现的时候,总是在隐约中帮助和维护我,有时候还会交谈一阵子,越是这样,越让我无法解释,只能实话实说。
"好......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老刀子走到小胡的尸体跟前,尽管没有掉泪,但眼神和表情中的悲楚压抑不住,伸手把小胡子嘴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把他怒睁的眼睛抹上,道:"现在不是乱世,有法度,杀了人就要偿命。"
"你想怎么样?"我有些激愤,人都是自私的,老刀子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杀了,立即把法度搬了出来,但是转念想想,这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爷爷那么深沉的人,当年知道爹被排教坑杀的事,还大怒不止。
"我一直不想和你,还有七门为难,我只是想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这一次,真的是不行了,你跟我走吧,孰是孰非,会给你一个公断。"老刀子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愿面对我,我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手指在不断的发颤,站起身道:"如果,他只是我儿子这么简单的身份,我可能会考虑忘记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你杀掉的,不仅仅是我的儿子,还是一个在为国家做事的人。"
我无言以对,我相信老刀子可能不会是一个公报私仇的人,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解释都不会有用处。两个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空间内的咚咚声越来越激烈,那口古井似乎也在晃动,我顾不上跟他说那么多了,一转身重新蹲在那尊被搬开的老祖真身脚下,想先把它挪回原位。
老刀子可能不完全了解这个地方镇压的是什么东西,看见我一动,他马上机敏的生出反应,身形一晃,已经闪到了我眼前。黄沙场胡家一甲子一出的血眼,不仅天生退避百邪,而且体质过人,我迫不得已回身挡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老刀子目光中又生出一抹惊讶,在他看来,我还是过去那个凡事都要靠人维护的毛头小子,完全没有料到如今已经变的这么强。
"你先不要插手!这口井里的东西如果出来了,后果难以预料!"我架开老刀子,转身抱住老祖的真身,头也不回的对他喝道。
"法度无情!你犯了罪!"老刀子根本不管那么多,我一转身,他又猛然抽身扑过来。
完全没办法了,他完全像是豁出去了一样跟我剧斗在一起,这样的人虽然不像庞大仲虎那样河滩无敌,然而一拼命,我就得全力招架。两个人翻翻滚滚在空间里随着咚咚声斗来斗去,我心乱如麻,又慌又急,他们在河滩上头还有别的帮手,如果再下来几个,我就彻底无力了。
"你不分轻重缓急吗!"我恼怒的望着老刀子,但是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斗了七八分钟左右,老刀子的功夫,应该比当年全盛时的爷爷要逊色一点,否则也不会被爷爷打伤,但是他现在好像不顾一切的要把我捉拿,而我却惦记着这个空间随时都存在的强烈波动和变化,且要阻止变化的加剧,心神不安,越是想要脱身,就越被老刀子给缠的死死的。
"你真要鱼死网破!?"我彻底愤怒了,双手用力架住老刀子的胳膊,喝道:"你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肯定是场天大的祸乱!"
"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法度和秩序,才是最大的祸乱!"老刀子咬着牙,两个人谁也不能短时间内制服对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老刀子突然就松了一点力气,各自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我面前,道:"我平生从来不做公私混淆不清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可以网开一面。"
"你说。"我心里顿时一动,老刀子的口气松了,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我现在只想着先把古井给压制住,剩下的只能慢慢再说,但我知道,老刀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就罢手,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我马上接口道:"说吧,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河凫子七门的大掌灯,这一次,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带着你们七门的人,从这件事抽身出去,别再参与。"老刀子叹了口气,道:"有的事情,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家族能够逆转改变的,你们越插手,会让形势越乱,对我们的工作不利。"
"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听,当即就拒绝了,谁不想抽身出去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但我是七门人,从生下来开始,脚下的路已经就铺出去了,我知道一些大河的隐秘,一旦大河失控,产生的后果将会祸害影响到多少人?七门的祖辈生死不离河滩,为的不就是这个?
"你要考虑清楚!"老刀子只觉得自己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但条件被我一口拒绝,也有些急眼,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变的通红,仿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我们两个都有命图,这样斗下去,非要拼的两败俱伤。幸好老刀子他们这次执行的可能是查探性的任务,带的人不算多,斗了这么久,暂时还没有人下水帮忙。两个人又一次猛烈的碰撞在一起,我的力气比他大,前后纠缠了一下,嘭的一声,把古井旁边一尊老祖的真身撞进了井里。老祖真身头下脚上直直的落进井中,穿过水面环绕的阴阳鱼,越沉越深。
"够了!"我拼命撑住后退的脚步,用力把他朝前一退,但是还不等真正分开,古井猛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井底下那颗跳动着的心脏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杀气升腾,逼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轰隆......
一大股水花猛冲起来,把水面上环绕的阴阳鱼震的粉碎,我和老刀子距离井口很近,一下子被这股猛烈的力量影响到了,两个人如同两根野草,一前一后被震的倒飞出去,咚咚撞在空间的石壁上。这一下撞击对我们这种带着命图的人来说不算致命,后心被撞麻了,脑子微微有点眩晕。但是还没等从地上爬起来,古井中的水花又是一盛,刚刚掉进去的老祖真身嘭的被震飞出来。
井口氤氲起一片耀眼的血光,那颗被镇压在古井深处不知道多少年的心,此时此刻仿佛彻底挣脱了禁锢,从古井里面一冲而起。又像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巨人,终于苏醒。那一瞬间,整片空间仿佛变成一处阴森的修罗地狱,血山尸海,杀气层层,空间中的波动透过石门,好像影响到了整条大河,河水汹涌,无数个角落里,如同有很多很多正在沉睡的东西随着心脏的复苏而觉醒。我和老刀子感觉到一股极其巨大的压力和威胁,已经无孔不入的从四面八方逼近,两个人被迫停止了争斗。
"压不住了!真的压不住了......"这一刻,我有种天将要塌下来的感觉。
老刀子终于意识到这口井里那颗心脏的威压,他看了我一眼,转身从小胡的尸体手里拿起蛇篆刀,两只眼睛通红,舞着蛇篆刀冲向刚刚浮出古井的心脏。蛇篆刀和镇河镜一样,都是辟邪的圣物,然而这口井里的心脏,不是一般的邪祟。老刀子的速度飞快,但还没有真正靠近那颗心脏,一下子又被震了回来,翻滚着撞到了墙角。我咬了咬牙,老刀子无法对付的东西,我也同样难以对付,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埋怨老刀子完全没有意义,我紧张的注视着,飞快的思考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压制住现在的局面。
"一起上!先困住它!"老刀子翻身爬起来,紧握着蛇篆刀,道:"坚持一会儿!河面上应该有异常的波动了,我的同事看到变化会下来帮忙!"
我和老刀子只能硬着头皮,一左一右的朝那颗浮动在井口的心脏冲过去。这颗心脏远比当时从镜儿湖挣脱而出的那截断臂更加逼人,血光乍现,一靠近就感觉紧迫的喘不上气,那种滔天般的压力好像要把这条大河乃至更广袤的区域都变成一片死地。
我和老刀子一冲过去,马上又被甩了出来,这一下摔的更重,但已经顾不上疼痛了,满心都是忧虑和焦躁。这颗心脏不是我和老刀子能够控制的东西,它在井口浮动,马上就会冲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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