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除了导致龙泉煤矿的透水预兆变成真正的事故之外,没有给东川造成太大的影响,这里离汶川震中太远了,震波传递到东川已经减弱了很多。根据事后的统计,唯一的重伤者是名建筑工,地震发生时他从十多米高的塔吊往下跳,当场摔成了骨折。
下午五点钟,市区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看不到地震的任何影响。汶川方面的伤亡数字还没有传出,商业广场的电视墙播放着新闻,说因为交通中断,部队正在徒步前往震中地区,伤亡情况暂时不明。
地震发生之后几个小时,在东川这种距离震中几百公里的城市,人们普遍没有意识到这场灾难的惨烈程度,地震的余波慢慢消退,重新回归到曰复一曰的生活轨迹,刚刚大地震颤、楼房摇晃的情形,似乎即将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种背景之下,南浦中学的教学秩序早已恢复,初一初二的学生已经放学回家,初三的苦逼们留校继续奋斗。
初三三班的教室里,齐然和范韦的座位依旧空着,整整齐齐的教室里面空这么两道缺口,确实挺显眼的,同学们目光无意中扫过,心头的滋味儿就有点惋惜。
大家都在为中考做着冲刺,这两位同班同学却面临父母下岗的困窘,不得不离开学校去参加罢工请愿,也许将来因为家庭因素,因为生活所迫,齐然和范韦终于会和同学们渐行渐远吧……
尤其是卢露、万婷婷这些早熟的女生,她们的或者有钱或者有权的父母,偶尔会提到某个老同学下岗了去炸油条,当年还是学校小有名气的诗人,或者某位开小面馆的女同学,年轻时眼高于顶,曾经拒绝过后来成为局长、老总的那个谁。
齐然呢,大概也会成为这样的例子吧,再联想到他有位混社会的亲戚,昔曰好学生变成街头混混,剃板寸、纹龙虎豹的黑化版齐然似乎已经跃然眼前。
毫无疑问,齐然金盔金甲的光芒彻底消褪了。
学生们学习倒是比平时更专心了,抓紧时间复习考点,每个人都有那么点荒唐的念头,似乎这样才能不辜负光阴,避免落到齐然和范韦的处境。
只有林嫣在抿着小嘴微笑,她已经从电话里知道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震惊于事态和设想的巨大偏差,对齐然在矿井中的经历深感后怕,不过她很善于控制感情,没多久就从负面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又为少年的优异表现倍感欣慰。
当然也少不了少女的那点小傲娇:“哼,敢不听我的话跑到井下去,齐然你等着!”
教室后排的赵子聪和陈志超等几个狐朋狗友交头接耳的说话,话题的中心同样是齐然。
陈志超很不服气:“还以为多了不起,毛勇看错人了吧,爹妈都快成下岗职工了,他又能有什么背景?”
吴晓也说:“市领导的子侄,切~~就他那德姓?这个玩笑开得一点也不好,我看毛勇是头被砸破,脑袋有点秀逗了!”
堵校门事件后,李天毅亲自打电话去问毛勇,毛勇没敢提林嫣、吕小中,只说齐然像某位市领导的晚辈。
李天毅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又让赵子聪在班上打听。
还需要怎么打听?市领导的亲戚,还会面临下岗丢饭碗的威胁,去参加煤矿工人的罢工闹事?开什么国际玩笑!
赵子聪脸上的肿消了不少,但淤青还很明显,他说起齐然就是一肚子邪火:“那小子运气太好了,毛勇多半是**嗨得脑子坏掉,才会人错了人!但这次那小子在没机会了,毅哥打了电话,中午我又去找毛勇解释过,嘿嘿,这笔帐连本带利都要和齐然算!”
………
主干道上,丰田汉兰达嚣张的占了两条车道,一辆奇瑞qq被逼得压了双黄线,司机刚摁了两下喇叭表示抗议,汉兰达的车窗降下,露出毛勇嚣张的脸:“摁你麻痹摁,老子弄你!”
这家伙头发剃成板寸,脖子挂着手指头粗的金项链,敞开的胸口露出毛茸茸的虎头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qq车司机敢怒不敢言,赶紧把速度降下来,乖乖滚回后面吃尾气。
“呸,什么玩意儿!”毛勇还从窗口往外吐了口唾沫,这才关上窗子,“老子心情不好,哼,算你娃识相!”
七座汉兰达坐着好几个小弟和浓妆艳抹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就从后面搂毛勇的脖子:“勇哥有什么不顺心哪,这么大的火气,要不要妹妹帮你泻泻火?”
“你知道个屁,”小弟很有眼色的把这女孩的手打开。
毛勇叹了口气:“唉,运气不好,被人拿瓶子开了瓢,当时老子不敢动手,后头又想岔了,明明可以狠狠报复,愣是鬼迷心窍,放了那小子一马……倒他妈霉!”
想想也是,和林为民的女儿一起出现,难道就意味着齐然也有很牛的背景吗?中学生思想幼稚,市长千金爱上穷小子并不奇怪,但要把那小子看成林为民的乘龙快婿,那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毛勇甚至觉得,要是林为民知道女儿和这么一小子跑狂热迪吧,说不定比自己还想废了那小瘪蛋。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就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在她们心目中勇哥就已经很牛了,什么人给勇哥开瓢,他还不敢动手?
毛勇觉得在女人面前输了面子,又发狠:“不过这次我再不会放过他了,老子要新账旧账一起算,草,爹妈都要下岗的,装得牛逼哄哄,敢拿酒瓶子开老子瓢!不把他打成变形金刚,老子把毛字倒着写!”
嘀嘀――后面的车接二连三的摁喇叭,声音很急促。
毛勇根本不看后视镜,打开车窗就把脑袋伸出去:“草泥马……呃,对不起,对不起!”
大段国骂愣是被咽回了肚子里,毛勇乖乖的把车靠边。
长串的车队疾驰而过,前面三辆警车打着双闪开道,紧接着是市政斧的两台小车,毛勇认出前面那台是林为民的,后面是雷正福。
不过这些车加起来也没第六辆厉害,黑色奥迪a6简约不简单,京a8的牌照让毛勇心头一凛,知道它主人的来头绝对不小,再加上林为民和雷正福两位副市长在前头开路的架势,几乎可以肯定来自那道红墙之内,有着极为显赫的背景。
毛勇再狂,也不敢和这样的人物争锋,当年东北赫赫有名的乔四爷是怎么死的?混得再牛也斗不过专政机器!
带着敬畏的心情,毛勇朝车队行着注目礼,尤其是那辆挂京牌的奥迪a6。
突然他的瞳孔猛的缩紧,整个人像是被电流打中似的,木木呆呆的杵在那里,简直连魂魄都不在体内了。
“勇哥,勇哥你怎么啦?”副驾驶位置的小弟推了他一下。
毛勇又呆了半天,直到车队跑得没了影儿,他才回过神来,浑身上下汗出如浆,“那小子、那小子坐在刚才的车上……”
“谁?那个姓齐的?”小弟这才反应过来。
毛勇忽然哈哈大笑:“老子,老子今年的运气硬是好,硬是好啊!”
勇哥脑子糊涂了?几个小弟莫名其妙。
“得罪了那种级别的京城大衙内,只被砸破了脑袋缝了几针,老子的运气难道不是强得逆天?”毛勇很开心,连被砸破的脑袋,仿佛也成了某种可以炫耀的资本。
半个小时后,趁晚饭时间出来和毛勇见面、准备商量揍齐然的赵子聪,挨了他重重的两耳光。
“你想害死老子啊?”毛勇气不打一处来,又补上一脚踹在赵子聪腰上,“滚你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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