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编队消失在天际之后,一艘又一艘货船和运兵船缓慢升空,在空中慢吞吞地组成编队,一队队飞向远方。
货运和运兵的浮空艇足有近百艘,它们以十艘为一队,迤逦飞向预定的集结点。
这个船队可就长了,第一批起飞时尚在中午,直到午夜时分,最后一批浮空艇还停在起降场上。比起暗火出人意料的战舰群,后勤补给的运输艇相形之下就差多了,基本都是民用艇,爬升速度和飞行状态不好不坏。
不过这也很正常,如果中立之地能拉出一支连后勤都是精锐军用舰的虚空战队,坐不住的就不仅仅是天王府了。
这样的船队组织调度再有章法,也弥补不了单艇性能上的短板,在海盗盛行的中立之地,无疑是最大的肥羊。当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将消息发到四面八方,传入中立之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大部分海盗审时度势,没敢轻举妄动。但堆在眼前的财富庞大到一定程度,也有少数凶悍成性的亡命之徒蠢蠢欲动,打算来捞一票大的。
然而他们在万众瞩目下出发,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千夜和宋子宁早已远远缀在运输船队之后,这个套子原本是为天王府和中立之地其他势力准备的,结果只钻进来几个海盗。
一路上并非没有丝毫损失,三艘货船被海盗直接击毁,战斗圈边上一艘运兵船故障坠落。对于庞大的舰队而言,这样的损失可谓十分轻微。与此同时,没有任何一个来袭的海盗能够活着离开。他们无论操船技术多么高明,也逃不过帝国新锐战巡的追杀。
部分海盗顽抗到底,也有许多海盗在绝境下投降。一来一回,暗火本就庞大的船队中,又多了十几艘海盗船和上千名俘虏。按照中立之地的规矩,这些海盗都将被作为炮灰,第一批送上战场。能够活下来的,才算真正得到了赦免。
在指挥室内,宋子宁和千夜召集了暗火的一众高级军官,宣布战斗计划。
按照帝国的总体计划,舰队将首先到达预定的外空集结点,在那里先和帝国舰队建立联系,然后选择适当时机,前往预定战场,与永夜外空舰队进行决战。
暗火舰队在此次战役中,扮演的是自后方奇袭的角色。要先等正面帝国舰队主力牢牢咬住永夜舰队后,暗火才会出现,自薄弱环节突击,或者直接攻击永夜舰队后部,或者击溃永夜可能部署在后方的援军及其它高价值目标。
这样的任务听起来并不特别危险,也很符合暗火这支高速舰队的特点,没什么理由拒绝,也不必拒绝。
任务分配下去后,各个暗火高层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永夜和黎明打阵营战的时候,经常波及大战场周边的中立阵营势力,自愿或被裹挟加入一方参战是常态。暗火高层多是资深佣兵,遇到过不止一次这种情况。
打这种仗,他们最怕的就是被帝**方给卖了,不知不觉中成了替死的炮灰。现在任务分配是按照实力来的,看起来很合理,又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他们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见无人提出异议,宋子宁就让众人各回战舰。
片刻后,六艘帝国护卫舰,以及数艘新旧不一,但勉强能够跟上舰队行动速度的战舰,以战巡为首,向着预定的集结点飞去。
舰桥上,千夜和宋子宁站在一处,眺望着茫茫无尽的虚空。他忽然道:“这样好吗?要不要用那个?”
“先看看再说。”
千夜皱眉,默然片刻道:“至少从整个战役计划看,并没有什么阴谋。至少现阶段没有。”
宋子宁轻叹一声,道:“现在没有阴谋,才是我最担心的。”
“一步步往前走吧,空想这么多也没有用,遇到问题再解决就好。”千夜声音沉稳。
“也是。”
茫茫虚空深处,一支规模极为庞大的舰队正徐徐驶向浮陆。两翼突前的两艘战巡格外醒目。而舰队中央,多达六艘的战列舰以及一艘战争母船聚在一处,宛若虚空中飘流的城市,给人的压迫感无法形容。
在居中的战列舰上,站着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看似文文静静,可是自有一种仰峻岭的威压。这就是帝国执掌大权的右相。只是他平日里沉稳内敛,性情柔和得有点文弱的味道,哪怕是暴怒,也从不大声说话。直到今时今日,站到战舰之上的一刻,人们才隐隐感觉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舰桥上全都是右相的心腹,此刻也都个个屏息收声,噤若寒蝉,感受到了莫大压力。
最后还是右相打破了沉寂,他一声轻喟,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刀兵杀伐的滋味,嘿!难怪那些军中大将,一个个都不把朝堂上的人放在眼里。”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右相话中所指。以他们所知,右相此人从不轻言,每说一句话,必有深意。当下众人就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试图品味揣摩其中真意。
一名老臣仗着自己跟了右相家族两代,大着胆子道:“大人,按照现在的阵型,一会打起来这艘战舰可是要打头阵的。您是万金之躯,怎能冒这种险?万一有点什么伤损,岂不是帝国一大损失?老臣以为,是时候改换阵型了。“
另一人斥道:“大人为国尽忠,岂是畏惧生死之人?你这话说得未免不妥。不过眼下阵型确实不利接敌,此刻永夜舰队不知何时就会出现,还是换过为好。”
这话就说得艺术多了,前一名老臣也不着恼,就等着右相示下。
此二人马屁各有侧重,一曰有度,一曰愚忠,境界其实不相上下。
右相终于回身,面带微笑。他抬起右手,却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他将要作出决定,非常重要的决定。在每个重要决定之前,他都要反复思索,直到确认自己所想没有丝毫问题,才会出口。
沉默的时间越久,也就意味着这个决定越发重要。
而这一次,右相沉默的时间格外久,久到他脸上的微笑都显得有些扭曲。周围的人等着脖子都有些酸了,右相也没有说话。
终于,右相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转过,缓道:“帝国将第二第三两个禁卫舰队混编,因此这支舰队虽然名为前锋,实际战力已经超过了后面的中军,禁卫第一舰队。既然帝国将前锋交由我来统领,那我自当审时度势,以策万全。当下阵型,是要改一改了。”
许多随从面有喜色,也不知他们的欢喜是为右相的安危着想,抑或只为自己的小命考虑。
右相顿了一顿,沉声道:“传令!舰队阵型变为突击阵型,本舰前移,至全舰队最前方!”
那老臣大惊,叫道:“大人,切不可置身险地啊!”
右相抬手,止住众人相劝,淡道:“我身为主帅,若想三军用命,自当身在最前,这才是前锋二字真意。”
命令传了下去,庞大的舰队阵型缓缓改变,而在虚空另一端永夜舰队正次第显现。
右相立于窗前,视野中两翼的战舰不断后退,到后来只有无尽虚空,和渐渐逼近的永夜舰队。
永夜舰队规模稍稍逊色,可也是数量众多,特别是两艘并行的巨舰,比帝国战列舰还要庞大狰狞,显然是两艘大公级座舰。
帝国前锋舰队虽然占优,但也有限,可想而知必是一场若战。然而右相脸上如古井不波,只是静静看着前方。直到双方舰队逐渐接近,右相方下了第二个命令:“以本舰为首,全体突击!”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这种打法,纵然是胜了,可是作为全舰队先锋的旗舰却是凶多吉少。要知道,此刻本舰上并没有顶尖强者坐镇,打起来全靠战舰的固定火力。
右相似是知道众人此刻心中所想,忽然回头,道:“我平生虽然最擅权谋,但此时此刻,却未设任何谋局!”
没有设谋,难道真是要身先士卒?舰桥内一众谋臣可是真的慌了。攻击政敌,陷害他人,他们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可是先身士卒这种事,谁都是不会做,也不肯做的。
此刻反对已是来不及了,双方舰队全速冲刺,转眼间就进入射程之内。从舷窗望出去,只见对面永夜舰队中如烟花绽放,瞬间亮起点点星火。
星火虽然美丽,可是看在众谋臣眼中,却无异死亡丧钟。那是永夜战舰开火的标志,每一点星火就是一门主炮发射。
而帝国这边,也有万千火雨丝绦越过右相的旗舰,飞向对面。那些都是一发发功能各异的弩炮,负责将毁灭与死亡撒播在永夜舰队中。
不出意料,冲在最前的旗舰因为庞大的舰体,吸引了最多火力,无以计数的弩炮在虚空中划出条条火雨,落在旗舰上,炸出一团团耀眼火球。转眼之间,旗舰就沐浴在火雨中,连舰身都看不见了。
刹那之间,帝国所有战舰的舰长都屏住了呼吸,死盯着前方那片火海。
下一刻,旗舰如浴火凤凰,猛地自火海中跃出!
它有若被激怒的不死鸟,扑入永夜舰队阵型中,自舰身两侧喷出数十道火流,转眼间将几艘永夜战舰打成火球。
沉寂之后,帝国舰队每艘战舰的舰桥内都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一名名舰长以咆哮的姿势,声嘶力竭地吼出突击的命令。帝国舰队有如被激怒的野牛群,以一往无前的姿态狠狠撞向永夜舰队!
永夜舰队在初时的混乱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集中火力,拼命攻击右相所在的旗舰。
旗舰就如被狮群包围的野牛头领,左冲右突,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而在外围,大群的野牛正在拼命冲击狮群,想要把头牛救出来。
战局一时在混乱中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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